为你，千千万万遍

青青子衿1

而后他会提示我们，喝过同样的乳汁长大的人就是兄弟，这种亲情连时光也无法撮合。
哈桑跟我喝过同样的乳汁。我们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同一片草坪上迈出第一步。还有，在统一个屋顶下，我们说出第一个字。
我说的是“爸爸”。
他说的是“阿米尔”。我的名字。


“我知道，”他从我们的拥抱中摆脱，“安拉保佑，我们等会再庆贺吧。现在，我要去帮你追那只蓝风筝。”他放下卷轴，撒腿就跑，他穿的那件绿色长袍的后褶边拖在雪地上。
“哈桑！”我大喊，“把它带回来！”
他的橡胶靴子踢起阵阵雪花，已经飞驰到街角的拐角处。他停下来，回身，双手放在嘴边，说：“为你，千千万万遍！” 。


“老爷会担忧的。”他就说了这么一句。他转过火，蹒跚着走开。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阿米尔少爷。你盼望你告诉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再一起玩了。”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哈桑，你走开。”
“你能够告诉我，我会改的。”


然后哈桑捡起一个石榴。他朝我走来，将它掰开，在额头上磨碎。“那么，”他哽咽着，红色的石榴汁犹如鲜血一样从他脸上滴下来。“你满足了吧?你感到好受了吗?”他转过身，朝山下走去。  


爸爸单刀直入，问道:“钱是你偷的吗?你偷了阿米尔的腕表吗，哈桑?”
哈桑的答复简略得只有一个字，以他沙哑孱弱的声音说:“是。”


“咱们已经很难堪了，别让事件变得更难，老爷。”阿里说。他嘴巴抽搐，我看见了他苦楚的表情，恰是那个时候，我才清楚自己引起的苦楚有多深，才明确我给大家带来的悲伤有多浓，才明白甚至连阿里那张麻木的脸也无奈粉饰他的哀愁。我逼迫本人看看哈桑，但他低着头，肩膀松垮，手指环绕着衬衫下摆一根松开的线。


阿里不告诉爸爸，一如哈桑否认偷盗，没有涓滴抗辩。我永远不会晓得那毕竟是为什么，但我可能想像，他们两个在那间阴暗的小房里面，抹泪呜咽，哈桑求他别检举我。但我想像不出，是什么样的自制力才会让阿里缄口不言。


“阿米尔少爷，我最好的友人。”


以最仁慈、最悲悯的安拉之名我最尊重的阿米尔少爷：
    敬爱的法莎娜、索拉博跟我祈望你见信安好，承受安拉的恩宠。请替我谢谢
拉辛汗老爷，将这封信带给你。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亲手捧着你的来信，读到
你在美国的生活。兴许我们还会有幸看到你的照片。我告诉亲爱的法莎娜和索拉
博很屡次，那些我们过去一起长大、玩游戏、在街上追风筝的事情。听到我们过
去的恶作剧，他们会大笑起来！
    阿米尔少爷，你少年时的那个阿富汗已经逝世去良久了。这个国家不再有善良，
杀害无从防止。在喀布尔，胆怯无所不在，在街道上，在体育馆中，在市场里面；
在这里，这是生涯的一局部，阿米尔少爷。统治我们祖国的蛮横人基本不顾人类
的尊严。有一天，我陪着亲爱的法莎娜到市场去买土豆和馕饼。她问店主土豆多
少钱，但他充耳不闻，我认为他是个聋子。所以她进步声音，又问了一句。忽然
间有个年青的塔利班跑过来，用他的木棒打她的大腿。他下手很重，她倒了下去。
他朝她扬声恶骂，说“道德风化部”制止妇女高声谈话。她腿上浮出一大块淤肿，
好多少天都没消，但我除了一筹莫展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殴打之外，还能
做什么呢？假如我对抗，那个狗杂碎确定会给我一颗枪弹，并洋洋得意。那么我
的索拉博该怎么办？街头巷尾已经满是大肠告小肠的孤儿，天天我都会感谢安拉，
让我还活着，不是由于我怕死，而是为了我的妻子仍有丈夫，我的儿子不致成为
孤儿。
    我愿望你能见到索拉博，他是个乖男孩。拉辛汗老爷和我教他读书识字，所
以他长大成人之后，不至于像他父亲那样笨拙。而且他还会射弹弓！有时我带索
拉博到喀布尔游玩，给他买糖果。沙里诺区那边仍有个耍猴人，如果我们到他那
儿去，我会付钱给他，让猴子舞蹈给索拉博看。你应当见到他笑得如许开心！我
们两个常常走上山顶的墓地。你还记得吗，从前我们坐在那儿的石榴树下面，念
着《沙纳玛》的故事？旱灾令山上变得很干，那株树已经多年没有成果实了，但
索拉博和我仍坐在树下，我给他念《沙纳玛》。不必说你也知道，他最爱好的部
分是他名字的起源，罗斯坦和索拉博的故事。很快他就可以自己看书了。我真是
个无比自豪和十分荣幸的父亲。
    阿米尔少爷，拉辛汗老爷病得很重。他终日咳嗽，他擦嘴的时候，我见到他
袖子上有血迹。他消瘦得厉害，亲爱的法莎娜给他做米饭和蔬菜汤，我生机他能
多吃一些，但他老是只吃一两口，即便这样，我信任也是出于他对亲爱的法莎娜
的尊敬。我很为这个令人爱戴的男人担心，每天为他祈祷。再过几天，他就要去
巴基斯坦看医生了，奉安拉之名，他会带着好新闻归来。心爱的法莎娜和我告知
索拉博，说拉辛汗老爷会好起来。我们能做什么呢？他只有十岁，对拉辛汗老爷
非常亲爱。他们两个很要好。拉辛汗老爷过去常常带他去市场，给他买气球和饼
干，但他当初太衰弱了，再也做不来。
    后来我经常做梦，阿米尔少爷。有些是恶梦，比方说梦到足球场上挂着糜烂
的尸体，草地血迹斑斑。我会很快惊醒，喘着气，浑身大汗。然而，我梦到的事
情多数是美妙的，为此得感激安拉。我梦到拉辛汗老爷身材好起来了。我梦到我
的儿子长大成人，成为一个好人，一个自在的人，仍是一个主要人物呢。我梦到
花儿再次在喀布尔街头盛开，音乐再次在茶屋响起，鹞子再次在天空翱翔。我梦
到有朝一日。你会回到喀布尔，重访这片我们儿时的土地。如果你回来，你会发
现有个虔诚的老朋友在等着你。
    愿安拉永远与你同在。
    哈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