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 都 酒 楼 杂 记

狗娃子

        酆 都 酒 楼 杂 记
                       芮 少 麟
友人王老弟廉明奉公，刚正不阿，交口称誉。升天后，天上世间，久未接洽，前天发来电子邮件，称玉皇大帝最近升迁他为三界巡回使，诏书粗心为：“近闻酆都城冤魂的电子邮件举报不少，十八层地狱里天怒人怨，情形庞杂，阳间去黄泉路上有很多鬼魂越级阴曹地府，直接向天庭来电告状，下情不明，据传冥界地府阎罗王发布要过冥都节，冥界放假公休一天。命令我立即赴酆都微服私访”。这次私访后的考察讲演，已呈报天庭，玉帝也有批示。天界时如流矢，调查呈文固然是内部文件，但过了保密时限，已经解密。现将点滴见闻，以博客杂记情势，在附件里告诸于公，望参阅，一笑！杂记如下：

天界公历8月16日，吾驾祥云飞抵冥界上空。俯身一望，本来的城市瓦舍，竟被面目一新的水泥森林笼罩，市井繁华，哪有口碑载道之状？简直是一派胡言。见西方及时行乐处为亭台楼阁，奢华园内曲水流觞，颜色斑斓，假山回栏，一应俱全，丝竹之声模糊传来，疑似天庭仙境个别，这几乎与西王母娘娘的瑶池毫无二致，估量那一大片是阎罗王的府邸吧。因属私访，只得避开了事，降下云头，抵市井寂静处化作一白衣才人，摇着贵族子弟扇，信步走进宾至如归的新建狮子楼宾馆。该宾馆五星级，有酆都府颁发的营业执照为证。未预约的散客就餐，被部署在楼上靠窗处，自行择一座位坐下，细品独酌，边欣赏冥都风貌，边体察鬼意鬼情。

静下心来后，环视左右，只见临桌两位衣衫褴褛的食客，谈笑自若，怡然自得，颇有几分官商样子容貌，看来是老相识了。再细细一看，他们虽初露具人形，其中那个蛇头鼠眼者，显然是十八层地狱中的一个小鬼，另一个脑满肠肥者，非仙非人，也是鬼域中的城狐社鼠同类无疑。他们桌子上的两瓶冥府老窖，已经喝的底朝天了，杯盘散乱，仅剩下来的两碟花生米、豆腐干也所剩无几，仿佛有良久没能这样吃喝相聚了。那呶呶不休的样子，明显仍处在意犹未尽的醉酒状况。从他们唠唠叨叨中，侧耳细听后判明，这两个小鬼确切是酆都府里的衙役角色，虽不是罚不当罪冤鬼的亲身叙述，却也是冥府管理者酒后吐出的真言，足可证明天庭传言的真伪，遂取出高保真录音笔，将其自述录下。

只听胖鬼说：“我在阳间身居四品要职，犯贪污纳贿罪后来到冥府。按冥府法律划定，行贿行贿罪应依法打入第十六层的火山地狱，那是地狱里濒临最下面的多少层，那何时能有出头之日？想前思后，只得忍痛割爱，于过堂前，通过任阎罗王助理的大姨子，给阎罗王捎去十斤黄金跟一只三克拉的大钻戒。过堂后择日宣判前，她捎过话来说，冥府法律是对阳间草民制定的，你的品级是高干，不实用这些法条，能够法外开恩。第十六层地狱的罪犯比拟普遍，连偷鸡摸狗、纵火之人都在其内，经由合议，因你阴间为官时有巧言相辩、油腔滑调、诈骗大众之行，故将你发配至第一层的拔舌地狱。这是最轻易得到超度的一层。不外你不用担忧，不会真正拔舌的，只有认罪立场好，各方面鬼际关联处置好，会提前保释的。你看，果不如斯，我不仅免去了牢狱之灾，还选拔当了第一层地狱的典狱长，成为鬼上鬼，所以能出来与老弟你会晤……”

      ?鬼不甘逞强，也说：“你能两界当官，是个本领，但我也能与你同行，咱们一丘之貉两个都可以在冥府里洒脱走一回的”。 胖鬼不信其言，说“你这个开发商在阳间雇黑社会拆迁，直接害死多条人命，吃喝嫖赌吸，五毒俱全，是个典型的行尸走肉，在阳间已经赔了夫人又折兵，财产全被没收了，你冥府里无人，又无钱送礼，凭什么能办成事？” ?鬼呵呵一笑，说：“你这就不懂行了！”，原来他在阳间搞房地产开发时圈地拆迁，民愤忒大，又到处挖坟掘墓，罪过尤深。 死后将其打入第十五层的磔刑地狱，处磔（音同“哲”）刑。但这个恶鬼钻营有术，刚到第十五层地狱时，就向地狱判官甜言蜜语，承诺帮其承建别墅房。判官心领神会，先给他缓刑处理，再来个保外就医，狱外履行。?鬼专门成破注册了开发公司，任董事长兼总经理，没有几年，把阳间积聚的技能经验，发挥得酣畅淋漓，还名堂翻新再翻新，不仅帮第十五层地狱的判官评上了冥府标兵， ?鬼因替判官好处团体圈地，有立功表示，也晋升为典狱长，后又被阎罗王看中，更升迁成冥府基建处长，直接听命于阎罗王，平步青云。

        冥府对普通鬼魂是集中管理，每个一般鬼魂只调配一丁点运动空间，还要缴纳高额房钱，是典范的房奴。狱外却域广鬼稀，亟待开发，光“极乐世界”这种豪华范围级的，就有上百处之多，十八层地狱的每个判官，都可以论级行赏，在“极乐世界”的住房配置上，少则一处，多则不限，上不封顶。?鬼自己借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手腕，也赚了个求名求利，先富起来，亿万级的超豪华别墅也有了多处。若不是二奶在阳间，还真想把她接过来共享富贵。?鬼这么一说，让胖鬼着实爱慕不已。

        在谈到今后发展方向时， ?鬼向胖鬼讯问：“你大姨子和阎罗王关系究竟非统一般，新闻通达，据说我在大泽乡旧村改革拆迁时，闹了点麻烦，唐朝杜甫《兵车行》里那一句‘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名为征兵戍边，实为拆迁后异地安顿后的成果，杜甫的《兵车行》也传播了上千年，影响太大。新鬼烦冤旧鬼哭，这么天怒人怨一闹，连玉帝也晓得了，你官场教训丰盛，看该怎么办才好？” 胖鬼把嘴一撇，阴森地嘿嘿冷笑一声，说“老弟，你还是太嫩了”。原来，大泽农村民是秦始皇管理下的臣民，陈胜吴广引导他们起义并不胜利，后来陆陆续续被当地土豪劣绅借刘邦上台后，赶尽杀绝，成了屈逝世鬼，到酆都府也有二千年了。按阴间规定，草民即使是冤鬼，也不能提前超度转世，但可以减刑处理，所以千年之前，就让他们在地府的大泽乡辟地务农了。“你现在拆迁又把他们逼反了，除去拆迁造成那么多老年人忧愤而亡外，还多出了一批被强迫拆迁自焚的枉死鬼。不过当初已经不是封建王朝了，讲民主嘛，大家都有军师团，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以柔克刚是卓有成效的应答策略。只要打通了记者，最多就是在《冥都报》上登一登，泄泄鬼愤罢了。玉皇大帝即便知道了，也无可奈何，他还有空顾得了这些草鬼的贫贱命？就是钦差大臣来了，他手大也捂不过天来，他能这样待我们？何况，我们能叫鬼推磨，还有权利，把他向“极乐世界”一送好礼，天大的事件也都能摆得平！什么问题最后还不得依附咱们酆都府的阴曹地府，来实现义务。要不，养我们干什么？说到底，在酆都府这块地盘上，仍是阎罗王老爷子说了算，他白叟家信任你，你还怕什么？背靠大树，乾坤不倒，你干好了你的基建处长，说不定未来还能升天哪，鬼神一致，都是这个同样情理！”。

       只管如此， ?鬼心里还是局促不安。他接着说：“你不知道，我这个典狱长越来越不好当了。从前，黄泉路上的新鬼，刚来时认命服罪，唾面自干，甚至摇尾乞怜，以求早日超度投生。可是，现在的新鬼，对我们治理鬼员，却是横眉冷对千夫指，让我们不寒而?，现在诸鬼又学会提出什么索取鬼权的诉求，动不动鬼气冲天，原来哪一层地狱由哪一级典狱长和判官分工负责处理，新鬼不纳贡品，谁替他们办事？结果愈闹愈烈，抵触加剧。特殊是有了互联网，那些屈死鬼，动不动就向阎罗王，甚至天庭或玉皇大帝，纷纭发出电子邮件，越级闹事，没有措施宁静。象有个李作海一来到酆都府，就喊冤叫屈，打算翻案。现在他见到当年的狱友那个赵作海，阳间平反出狱，更是无奈忍耐冤屈，，要二次拼命，要洗清冤屈。你说我们这里就是靠严刑管理酆都府的，分开酷刑，谁还去认罪？枉死城都已经来了，还翻什么案？另外，还有那个齐天大圣，这次也被关进来，他是二进宫，天不怕，地不怕，真恰是个拼命三郎，这里已经鸡犬不宁了，你想一想，齐天大圣这回去掉了紧箍咒，在油锅里打个滚，罗唆变成金刚钻往下钻，我们的油锅被钻成一个大洞，让我们不能再用了……”。

       聊到这个份上，胖鬼也不得不说：“不瞒你说，天庭下来请求复查冤屈鬼们的文书，阎王爷也不是不知道，而是主意压下来了。你想过没有，若给一个冤屈鬼复查平反，送他去阳间转世并不难，其它冤屈鬼怎么办？他们一哄而起，又如何协调稳固？搞不好阴阳两界发生矛盾，谁来和谐？如若给他们平反超度，我们办错案的要扣分，进步标兵和奖金又怎么办？谁来发给我们？这些年来，阳间那么个铺天盖地的搞法，冤屈鬼们递上的材料，个个有理有据，我们费了超女般的劲，机关算尽，也不好办，只能找个借口，说这是复印件，不能算数，要出示原件才干办理复查。冤屈鬼们则索性直接说判官老爷，你们明明知道原件是被阳间法官收去存档了，我们那里会有原件？这不是强鬼所难吗？你们嘴里喊着公正公正，但到头来还是口不应心，对天庭颁布的阳光法律，两面三刀，欺上瞒下，倒行逆施，逆天而动，非要依照你们阴间那见不得“人”的规定办案复查，哪有公平可言？哪有阳光可言？！弄得我们这些典狱长、判官们哑巴吃黄连，无言可对，只能说要阳光法律，要到阳间去要，我们这里就是阴曹地府，你们怎么到现在还不清楚身在何处？就是对案件复查，酆都府的判官看法，也极不一致，你想十八层地狱有十八个判官，再加上阎王爷老头子，正好是个奇数，我们又是鬼王负责制，鬼委会拍板才行，必定要为黄泉路、奈何桥的保险负责，要为这条阴间大路的畅通无阻，保驾护航！！！这是三界的金科玉律，各个地狱的判官合议庭说了并不算数，看来也要改造了，否则，闹乱了酆都府，大家都不安宁……”。我听着那两个酆都府衙役另类唠唠叨叨的“普天同庆”，目视着他们彼此扶持着走出狮子楼宾馆，向地狱衙门口琅琅跄跄地走去。

         凭着录音笔中的实据铁证，我感到它与来酆都府前的印象，居然有如此的天壤之别。我得到这些第一手资料后，作为天庭的三界巡回使，只是个五品官员，不禁为那些酆都府的冤屈鬼们，眼中流泪，心中滴血。阳间民权难保障，民心难伸张，强取豪夺积重难返，已经让我疲于奔命了，现在阴间鬼魂也这样不得安定，我们天庭受到普天之下的诚信供奉，所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却闹到现在这种太阿颠倒，红尘倒置，民怨沸腾，公信不再，三界不宁的水平，这切实是我们天官的渎职啊！这就是我在回天庭向玉皇大帝汇报时想说的心里话。不知道玉帝他老人家，又是作何感触，现在是否政令不出天庭的南天门呢？这又是我等天官不能决断的事了。据说互联网发展到已不仅是太阳系里有，很快要扩大到全宇宙。假使普天之下不再持续供奉天庭的一切，岂非还能象过去围剿花果山的齐天大圣那样，真的出动十万天兵天将，撒下网罗密布，去与两界的亿万臣民，乃至酆都鬼魂们对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