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年：中国的民主化及其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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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各级地方层面，能够鼎力推进参与式和协商式民主。地方可以先行参与式和协商式民主。在这方面民主具备更为普遍的内容。选举式民主主要是为了产生地方组织或者说地方的接班人问题（或者权利继续问题）。一旦在地方放开选举，就很难产生一个有效的政府；而介入式和协商式民主是为了改良现存处所政权。估算公开、决议过程公然、国民社会建设等等，都是地方民主的内容。这方面，地方民主可以庸庸碌碌。
　　这里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民主的边界问题。英国自在主义大家洛克著《政府论》，其主题是有限政府。就是说，政府必须有个边界。有限政府始终是西方民主最具有本质性的特点。在很长历史时间里，西方民主只限于有限的政治领域。从这个角度动身，熊彼特给出了西方政治民主最经典的定义，即民主只是政治精英之间的竞争。西方之所以能够发展出有效的民主，和民主的有限边界有关。在很长的历史时代里，西方民主的范畴很有限，即精英民主。在政治领域，只有政治人物才是选举出来，而宏大的官僚系统也即文官不属于民主范围。非政治化的、中立的官僚体制，是西方政治体制畸形运作的制度保障。今天人们所看到的民众民主的历史还无比短。直到最近多少十年，西刚才开始念叨经济民主、社会参与、工厂民主和社会协商等等。不外，应当留神的是，这些诸多领域的民主和国家层面的政治民主处于不同的领域，不能把它们和政治民主一概而论。
作者为新加坡国大东亚所所长，文章仅代表个人见地
　　今天的中国，无论是学界还是政界，一个逐渐造成中的共识是：中国需要民主，而民主必须是渐进的。就是说，问题不再是要不要民主，而是如何实现民主的问题。这个共鸣很重要。目标有了，现在重要的就是道路问题。就民主化的门路来说，一些人提出了增量民主的概念。经济上，中国的增量改造很胜利，于是也想把此运用到政治民主化领域。但增量民主的概念同样有问题。需要讨论和界定的是什么领域的民主。增量民主并不是说在所有的社会、经济和政治领域都可以逐步增添民主的量，最后促使所有这些领域的民主。有效的增量民主首先必须界定增量民主的领域。
专业主义比选举重要
　　事实地看，很多领域并不实用民主，或者民主的原则不是最有效的。例如大学教学和研究所研究员职称的评审是不需要民主的，公务员的治理和其职绩的评估是不需要民主的，专业主义在法官的任命和管理上比民主更为重要。一些人说，中国除了村级基层民主，其他民主大都处于形式化。但即使是村级民主，也并没有实现当初开始时人们所给予的盼望。当时人们以为民主（即选出村民委员会）可以担当起村的管理。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经由那么多年的实际，村级民主已经高度制度化，但光有选举民主看来并不能解决问题。现在人们意识到，民主并不见得可以达到村务的有效管理。有效治理需要具有专业化的人才，来增进地方的发展和供给公共服务。实在，无论在哪个层级和哪个领域，民主如果不能和专业主义相配合，那么只能仅仅是名堂文章。应当看到的是，专业主义（professionalism）是所有文明提高最重要的因素之一，在很多领域甚至比选举自身还要重要。例如，如果没有专一于专业主义的文官制度或者官僚制度，就不会有西方民主。西方大学很民主，系主任大家轮流当。这是因为这里民主很不重要，专业主义至高无上。
郑永年：中国的民主化及其限度
（2011-03-22）
● 郑永年
　　除了边界问题，民主还有一个体现的形式问题，例如选举、协商、参与等等。人们还须要考量什么领域应当实施什么形式的民主这个问题。对很多人来说，民主只是选举或者票决，但并没有当真研究选举和票决对总体制度的影响。实际上，在没有建设好古代国家制度之前，过早引入政府票决民主和地方选举民主，会带来意想不到的负面后果。这可从现有的村民选举总结一些经验出来。村民民主过程所出现的问题应该好好总结，因为它们反应了选举民主所能出现的变形。例如，在家眷权势很大的城市，民主实际上是著名无实的。民主范围过小，就很容易被把持。再者，选举出来的机构如何和党的机构共处。因为村民委员会是选举出来的，党支部成员不是选举出来的，前者的正当性远弘远于后者。这在其他行政档次也是一样的。如果各级政府是选举出来的，而各个党委不是，那么党政之间的抵触也会变得不可整理。
很多价值非要用民主来实现
　　同样，从纵向看也是如斯。如果下级政府或者党委是选举出来的，而上级则不是，那么就会出现合法性下沉的现象，下级政府和党委的合法性远远大于上级，那么上、下级的矛盾会变得不可防止。也就是说，如果票决民主先从地方进行，就会加速中心威望的衰败。地方选举表明地方权力机关的权力来自选民，而非上级政府。在地方政府是由选举产生的，而上级政府不是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很明白，就是上级政府权威的急剧降落，甚至损失。把它放大到全部国家，如果地方民主在先，国家民主在后，那么国家的同一就会变成一个大问题。
　　民主化必需推动，但民主化是有限度的，泛民主化并不可取。泛民主化是后发展中国家的通病，是这些国度难以发展有效和高品质民主的一个重要本源。在当代世界，民主化往往成为良多发展中国家所寻求的政治发展目的。在这些国家，无论是社会精英仍是政治人物，一旦碰到问题，首先总想到民主，认为民主是解决所有问题的要害。不难察看到，在后发展中社会，人们往往把西方社会的政治发展史，懂得成为一部民主化的历史，同时把所有美妙的价值跟民主接洽起来，以为民主可能辅助实现各种冀望的价值。（很长时光以来，西方社会发生了大批的从民主化视角来透视西方历史的文献，这个事实也强化了后发展中国家人们对西方民主的见解。）
　　跟着经济社会的疾速发展和转型，中国也必须加快民主化过程。一个开放的经济体和一个日益开放的社会，请求一个同样开放的政治体系，这就是中公民主化的能源。从历史教训看，任何一个社会，当其社会经济发展到达必定阶段的时候，必定产生民主化的要求。在民主先产生的欧洲是这样，在后发展中国家也是这样。从这个角度上说，民主存在普世性。民主政治首先发生在西方，而后传布到其余发展中国家，但这并不是说，民主属于西方。
民主先后次序兹事体大
　　不可否定，民主制度是西方最主要的政治制度部署，民主化也贯串近代西方历史。正由于这样，西方民主也为很多发展中国家所学习。然而把所有好的价值和民主联系起来并不合乎历史事实。许多在西方民主政治中所体现的价值例如自治、分权和社会参加，也体现在其他制度支配上。甚至在西方，这些价值在民主化之前就已经体当初其他制度支配上，或者说这些（其他）制度的存在推进了西方的民主化进程。（在西方民主文献中，这些其他轨制被归纳为“传统文明”。）
　　反观一些发展中国家，尽管也履行西方法民主，但民主的品质极其拙劣，民主往往是和无秩序与暴力联系在一起。除了民主缺乏社会经济发展程度的支撑外，泛民主也是其中重要的来源。民主原来只是政治范畴的秩序，但这些国家把民主的准则扩散和利用到社会、经济、文化和教导等各个领域。这一方面很轻易导致社会的无政府状况，另一方面也使得民主的品质成为问题。
　　中国传统的制度安排，实际上也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这些价值，尤其是分权。也就是说，从历史上看，人们所追求的很多价值，通过非民主的制度安排也是可以实现的。当然，不能把“非民主政体”解读成为“专制政体”。把人类政治史简略地演绎为“民主”和“独裁”不契合历史事实。很多制度安排是技巧性和中性的，并不能用“民主”和“专制”这样具有高度意识状态和道德的概念来解释。无论是民主政体还长短民主政体，都需要这些中性的制度安排，没有这些制度安排，就成为不了（近）现代国家。
　　因而，票决民主先要在党内进行，主要解决党内义务制问题和权力交班问题。票决民主会强化中央对地方的合法性和权威。如果选举民主从中央开始，则有利于制约地方权力，避免地方主义的突起。同样情理，如果选举民主从党内开始，那么党对政府的权威就可以得到确破。
　　当然，在民主问题上，要探讨的问题很多。这里举例只是想阐明，在很多问题还没有研讨得很透辟的情形下，促忙忙地到处引入民主，就会导致泛民主主义。泛民主主义如果不能得到有效禁止，就会导向民主的庸俗化。俗气化的民主是真正有意义民主实现的有效阻力。当人们用“民主”作为幌子行不民主之时，真正的民主就难以实现。在泛民主主义已经开始涌现的时候，提出这个问题显得十分重要。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有助于更快更有效的民主化。
　　再者，西方所获得的各方面的成绩也并非用民主政治就能说明的。例如，很多西方学者发明，西方民族主权国家的构成和战斗分不开，西方的产业、工业和贸易组织文化是工业化的产物。即便在政治社会制度方面，近代国家的一些基础制度已经在民主化之前树立起来了。尽管人们不能低估民主化对这些制度的影响（有踊跃的影响也有消极的影响），但很多制度的产生，和民主化并没有什么有机的关系。
　　中国假如要实现绝对高品德的民主，首先就必须给民主规定一个边界。很多景象表明，中国也开端呈现泛民主化现象。很多人倡导学习西方民主可以理解，但他们对西方民主的实质并不非常懂得。“民主”的词汇充满着媒体、社会话语和官方文件。因为被赋予登峰造极的道德含意，民主几乎成了所有事物的形容词。泛民主化已经导致了多种多样的情势化的民主，甚至是假民主。只管中国还不实现拥有本质性意思的民主，但民主在一定水平上已经成为一些官员的政绩工程，用“民主”来诈骗国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