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的女儿

苍狼啸月1

女人逝世以前，一遍遍喊着女儿的名字
女人去世以前，一遍遍喊着女儿的名字。她已经神色恍惚，声音低的连自己都听不见。后来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嘴张张合合，泪如潮涌。男人俯下身子，说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握着女人的手，亲吻着女人的手，任那只手缓缓变凉，任女人的性命走成一条直线。
　　
　　刚满一周岁的女儿在乡下奶奶家。她牙牙学语，牙床上长出了米粒般的白色小牙。她天天都在笑。每天都在哭。但不论笑与哭，她都是快活的。一周岁的她不理解生逝世告别，不知道图本上可恶的蓝色大货车可以让自己从此失去母亲。　　回到城市已经一个月当前，男人去乡下接她回来。公共汽车上，男人用拳头堵着嘴巴。无声的呜咽。怎么和女儿说呢？假如可以抉择，他宁愿那货车撞上的是自己。如果没有女儿，他宁愿陪着女人一起离去。如果女儿可以谅解自己，他情愿和她说上一千句“对不起”。
　　可是，怎么和女儿说呢？男人说妈妈出差了，很长时光不会回来。　女儿眨着眼睛说，妈妈。可是妈妈去很远的地方出差了，那是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她须要很长时间才回来。
　　女儿眨着眼睛说，妈妈，妈妈。男人扭过脸去，看着窗外，眼泪无声的滑落。油菜花染黄了天涯，男人想起在田野里奔跑的女人。还有女人在弥留之际，哭着喊着，我想妞妞，别让她来，她会怕……
　　男人为女儿讲故事，洗衣服做饭，买玩具。男人去幼儿园接她，不忘在头上插一根，扮成外星人。男人带她到动物园，在野外奔驰，象风一样。男人尽力让女儿忘掉妈妈，努力让她的童年充斥阳光。可是怎么能呢？宁静的时候，女儿仍是会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捂着脸他能够忍耐所有，责备，磨难，疼痛，孤单……可是他忍受不了女儿的眼睛。那眼睛明澈无辜闪动着令人揪心的期盼。她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可是为什么她的眼睛里，竟也有那么深厚的哀伤？
　　男人为女儿系着鞋带。那天，他跪在地上，久久不起来。　一直有人给男人先容女友人。出于应付或者礼貌，男人只促见上一面，就再无瓜葛。多少年来，简直每个夜里，男人都在想她，想她的温顺仁慈，想她在香气浓烈的原野里奔跑，他晓得她再不会回来－－正因如斯他才更加惦念她，想到泪流满面，想到撕心裂肺，想到肝肠寸断，想到白了头发。
　　是的，那天凌晨，穿衣镜里，男人发明自己的鬓角竟然犹如霜染。这时的男人不外三十岁。
　　他知道女儿在想妈妈。他也知道，女儿的记忆里。妈妈的影子很含混。一岁的年事，能存下多少完全的记忆呢？她想妈妈。只因为她爱慕别人的孩子的妈妈。只由于她知道，本人应当也有一位妈妈。　　妈妈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那是舆图上找不到的处所……兴许，她很快就会回来。男人这样说。奶奶这样说。街坊这样说。幼儿园阿姨这样说。每个人都这样说。说时，心中布满不安跟自责。实在，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瞒哄实情，竟是那般苦楚。
　　终于，女人的姐姐从很遥远的地方赶来。她劝男人另娶一位妻子，她说你和妞妞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男人嚼着手说，我爱她。她说我知道你爱她……我也爱她……她是你的妻子，也是我的妹妹，可是照你这样下去，迟早会累趴下……找个人一起过日子吧――照料好妞妞，不正是她临去前的欲望吗？男人说不出话，低了头，红了眼睛。是啊，照顾好妞妞，不恰是女人的愿望吗？何况，他有权力永远诈骗自己的女儿吗？可怜的妞妞，已经长到发6岁。
　　男人真的赶上一位好女人。女人安静内敛，优雅善良。女人陪他漫步，陪他聊天。给他洗衣服。在幼儿园门口，偷偷看两眼妞妞。男人不想让她过早的与女儿交换，他不知道，当多年的谣言戳穿，女儿懦弱幼小的心灵将会是怎么一种天崩地裂的痛苦。那就再等两年吧，等女儿大些，他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知她。
　　所以，那天男人笑着对女儿说，妈妈就要回来了。女儿愣着，仿佛不敢信任男人的话。男人说，可是妈妈瘦了……妞妞还能想起妈妈的样子吗？女儿歪着脑袋想了良久，摇摇头。
　　男人微微的笑了，有些肉痛。也有些快慰。她究竟还是个孩子。　女人拖着个行李箱进了房子，冲正在玩的妞妞张开双臂，召唤她过来。妞妞愣着呆在原地，表情居然有些拘束。男人说，妞妞，不意识妈妈了吗？妞妞依然不肯向前。男人说，快叫妈妈呀！妞妞冲上前去叫一声妈妈。扎在女人的怀里。男人看到，那一刻。女人的眼睛里饱含了泪花。
　　吃过午饭，女人随妞妞去她的房间。女人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妞妞说，我知道你不是妈妈。你是她的朋友吧？
　　女人一愣。妈妈她已经死了。妞妞当真的说，我是听奶奶说的……前些天奶奶和爷爷说被我听到了……只有爷爷很奶奶还有我知道，妈妈死了，还有你。妈妈在我一岁的时候就死了，她回不来了……可是爸爸，还认为她在很远的地方出差呢……　　女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妞妞说，如果你能对我好，能对爸爸好，我批准你做我的妈妈。妞妞拉过女人的手，勾起她的小指，说，这是咱们之间的机密，千万不能让爸爸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会很伤心的……